筆花六照分節閱讀 20

十五贯钞何足数，抡抄打砸生财路。搭帮三代富。差步，况钟忽尔光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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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：娄阿鼠是昆剧《十五贯》中的小，况钟是剧中个富于机智的好官，假扮相士，明查暗访，终将娄阿鼠缉拿归案。至于陈阿（“”读“度”）却是现实中的了，是“文革”期间海的个造反派领袖，“四帮”的爪牙。据说曾经想当张桥那个“影子国务院”的副总理。娄阿鼠的是十五贯（千铜钱为贯），陈阿靠打砸抢生财，有如明打劫，其劫得的钱财，则知是几千万个“十五贯”了。故作者曰：“娄阿鼠，如何比得陈阿？”从娄阿鼠联想到陈阿，子从古代跳到现代，从虚构的戏剧跳到现实的世界，作者想得妙，读者也会因作者奇妙的联想而引起思。

同样可发省的还有《菩萨蛮?题丁聪画倒翁图》词。词：

东西南北团团转，是非黑何须管。风好护袍，袍护好风。

小丁幅画，裱好墙头挂。敢问有心，宜笑抑宜颦？

袍护好风

丁聪的《倒翁图》，画的是个袍黑帽的官。这种“东西南北团团转，是非黑何须管”的官场倒翁，固然是“古已有之”，而今呢，即使能说是“烈”，也还是随可见的，只名称换为“部”罢了。丁聪的画是借古喻今，黄苗子的词更为之“解”。“风好护袍，袍护好风。”此风也，当是小民恨的正之风，然而对那些以权谋私的官说则是“好风”也。“袍”在古代是加官爵的标志，在现代则也许还有种象征意义，即披着“马列外”的袍也。由于有了“袍”保护“关”，这才能使正之风越刮越。“风好护袍”，颠倒，成妙句。这种“回文”句子，古多用之作为文字游戏（当然也有比较好的，例如纳兰容若的“醒莫更多，多更莫醒’、“自梦归，归梦自”等等），而黄苗子的“风好护袍，袍护好风”，则仅是文字游戏而已，它是有更刻的意义的。

另首有刻意义的词是题郁风、黄胄作的《雪雀图》的。郁风画雪中寒枝，黄胄画枝的冻雀。黄苗子的题词（调寄《鹧鸪天》）：

敲窗雪有声，雀催暖闹营营。从脸唯天易，霎浓霎晴。

黄，走车，南识指为冰。宜议论风月，且莫忧愁雪打灯。

此词作于九八七年年头，可说是“时”之作。

（九九零年三月）

补记：和苗子先移家澳洲，在布里斯班，在雪梨，虽然很少见面，却常以“传真”联络，或唱和，或论文，亦乐也。《黄苗子的打油词》文系用另外个笔名在八年发表的，尚未经目。整理旧稿，遂急检，电传请正。当即以打油词代信作覆，真捷才也（九八年四月廿七）。词如：

鹧鸪天

文统兄以八年旧作见示，知音勉饰之意，赋此致谢。

轧轧传真降雪梨，沐薰拜诵如斯。外孙幼①同鞭策，虱脑虮肝②早自卑。

惊宠③，背时宜，妨闲作打油诗。多地④真奇想，悔回归刮地。

自注：

①“黄绢幼外孙齑臼”见《世说》“魏武曹娥碑”条。②“烹虱脑，切虮肝”见宋玉《小言赋》。③“宠若惊”见《老子》。④“凿山则地，多则地”见刘向《别录》。今十二亿以，故地可知，刮地应为地止耳。笑。

羽生读：

“黄绢幼外孙齑臼”意为“绝妙好辞”（拆字会意格。黄绢为丝，成“绝”字；幼为少女，成“妙”字；外孙为女之子，成“好”字；齑是苦莱，臼是米的器，置苦菜于臼中，“受辛”之意，成“辞”字。“辤”是“辞”字的篆书）。曹娥碑如何知，谓“多地真奇想，悔回归刮地”确系绝妙好辞也！

曹雪芹的错

作者：梁羽生

晴雯在曹雪芹笔是个格倔强，十分可的少女。在观园中，份虽然只是个小丫头，却像污泥池中的莲。《楼梦》五十二回半回“勇晴雯病补孔雀裘”就是写的事。

这件孔雀裘是贾给玉的，名为“雀金裘”，贾给时说：“这是哦啰斯国（即俄罗斯）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。”

曹雪芹以贵公子，非但饱读诗书，而且见多识广。《楼梦》书中涉及的东西，纵然是件，件之微，都说得头头是，十分在行。面所引述的贾说的那句话，却是说错了。

曹雪芹这个错的就是吴世昌。

吴世昌对“雀金裘”的考证曾经艰辛的研究功夫，说：“以曾因《楼梦》中说到晴雯补雀金裘的故事，留意清初著作中有关的毛织品的记载，连类及于晋唐和更早的这类文献、材料。”这还算，还从九四九年解放的土文到实作为证论据，为了彻底清楚《陵梦》中所写的件雀金裘，想想费的是多功夫。是无愧于“学专家”这个称号的。

在《从羽毛贴绢到雀金裘》文中，批判了《南齐书》的“文惠太子织孔雀毛为裘”的说法，也指了贾的错误。

“贾对于各种丝织品，如‘慧纹’、‘烟罗’等，确是见世面的行家。但说雀金裘是哦啰斯国织的，却是附会之谈。孔雀是热带飞，俄国哪里会有？而且俄国的纺织业发达，锦绣工艺的技术也明，即使有孔雀毛这种原料，也织‘雀金裘’的。”

贾说错，亦即曹雪芹写错了。至于吴世昌所的错是否真错，非学专家，敢妄议了。

吴世昌近年为外文版局审校英译本《楼梦》第二卷。有许多论文被译为英德俄等多种外国文字，和周汝昌样，是位有国际影响的学者。

仙的故事

作者：梁羽生

影娥池晓凉多，罗生尘波。

夜碧云凝梦，醒无奈月明何！

这是元代诗丁鹤年咏仙的名句。仙在中国诗的想象里，常被比喻为清丽绝俗的仙女，例如清代诗龚定庵所写的《仙赋》，就是将仙当作“洛神”的化的。赋中有几句：“有仙子兮其居何？是幻非真兮降于涯。将黄染额，事铅华。”读之真如见洛神仙女，在月朦胧之夜，波冉冉而。这首赋是龚定庵十三岁时候写的，才气真足惊！

说倒很有趣，在中国诗词中，仙是仙女，但在希腊神话中，仙则是个美男子。英文的narcissus字，本就是希腊古代个美男子的名字。

据说narcissus因为生得太美了，常常临流独照，孤影自怜。有个仙女名eche在林中遇见了，见倾心，苦苦追，但narcissus却理睬。eche本是个活泼可喜欢谈话的仙女，失恋之，终悲郁，远离的同伴，独自漫游于山林中，美丽的也渐渐因忧愁而消灭，只有余音灭，散在山岭涯。临向女神维纳斯祷告，惩罚这心的少年。

维纳斯就是神丘比特的，也是司恋、美丽、欢笑与结婚的女神。方面恼恨eche知自重，有损仙女的尊严，于是罚的幽灵居于山岩荫僻，复述所听到的最的声音，以儆戒其仙女。英文中的“回声”（echo）字，就是这样的。但另方面也可怜eche的遭遇，决定惩罚narcissus。有个诗写：“奥林匹斯山的月暗云低，众女神在窃窃陈词，请将怒杯递给那妄的孩子，委实视了们众女的神祇。”描写的就是众女神请维纳斯惩罚narcissus时的景。

有天narcissus又临流自照，为自己美丽的面孔所迷，忽然在的幻觉中，自己的影子成了极美丽的仙女，开向说话，仙女的也微微开阖，但却听见语声；两臂，中也有如雪的臂向，俯手想去，但面被触，仙女又迅速消失了。narcissus因此发痴发，夜守在池边，饮食，终至于，还知中所见的仙女就是自己的影子。eche的仇报了，但众神很可怜narcisssus美丽的尸，于是把成了仙，就以的名字作名。

因为有这个神话，所以心理学又有个名词，“仙意结”（narcissuscomplex），意思是“自恋”。心理学有“自恋”的男子，却定像narcissus那样漂亮，而只是极端的“自欣赏”罢了。有自恋的男子，多是心理极端向，而自尊心和自卑都很浓厚的。

西洋诗歌也有少以仙为题材，最著名的是法国象征派诗paulvaléry的《仙辞》，此诗写于第次世界战期中，当时的法国诗坛有评论：“有件比欧战更重的事发生了，那就是paulvaléry发表了的《仙辞》！”这首诗写得非常晦涩，据说百个看了就有百种同的解释。对于象征派的诗懂欣赏。法国当时的诗坛对valéry的诗那样推崇也正是代表了种颓废的倾向哩。

希腊神话中的仙故事太悲哀了，比较起，还是中国的神话令心欢悦。中国神话中说：有个老名姥姥的，寒冬之夜梦见“观星”落地，化作仙从，又美又，就吃去了，醒生女，非常聪明，因名“观星”。“观星”既是“天柱”的“女史星”，所以仙名女史，又名姚女。美丽的少女既是天的星宿化，又是清丽绝俗的化，真会引起诗无限遐想。

本汉学家的仙词

作者：梁羽生

中国文以仙作题材的诗词很多，足为奇；但在本中，也有用中文写的仙词，而且写得很好，这有点“特别”了吧。这个本是十九世纪中叶著名的汉学家村篁园，写的仙词调寄《被恼》，如：

碧湘波冷洗铅华，谁似绝尘风度？笑嫣然立瑶圃。铢剪雪，银铛缀，好入黄初赋。梅未折，先凋。檀心独向冰心。

环珮珊珊，暗麝穿帘如缕。低鬟易，弱骨难支，月洁风清。怕仙直趁楚云归，把瓶玉寒泉养妍樗。澹影，闲伴芸窗灯半炷。

“黄初赋”即曹植的名篇《洛神赋》（黄初是魏文帝曹丕的年号）。曹植的《洛神赋》写于黄初年间，而所恋的“洛神”正是曹丕的子甄也。本据古代的传说，洛神乃是宓牺氏之女宓妃，溺洛而成洛神的。但曹植的《洛神赋》则另有所指，是借宓妃的故事抒发对意中甄的怀念的。这个甄是当时个军阀甄逸的女，曹打败甄逸掳了的女回，给曹植，却给了曹植的曹丕。因此曹植作的这个赋，本名《甄赋》，才被魏明帝（曹丕之子）改为《洛神赋》的。